故鄉(xiāng)吳川是粵西濱海一個有著悠久歷史的小縣城。在那里,我從出生成長到十八歲,之后才離開而到外地求學,工作后再回去的機會可以說是屈指可數(shù)。故鄉(xiāng),在我的字典里,更像是一個有著特殊意義的符號。但那里的一草一木、一人一情,卻經(jīng)常會出現(xiàn)在我的夢中。
我的出生地吳陽鎮(zhèn),位于吳川西南角,地處鑒江入???,鐘靈毓秀,人杰地靈,古代即為縣治之所在。封建時代粵西地區(qū)唯一的狀元——林召棠就是我的同鄉(xiāng)。清朝道光三年癸未科高中魁首的狀元公,素有“海濱俊才”之稱,是家鄉(xiāng)人的驕傲,也是吳川人崇尚讀書、積極上進的榜樣。
可以說,吳川一直都有尊師重教崇文的光榮傳統(tǒng)。我的母校吳陽中學和吳川一中,多年來群英薈萃、人才輩出,曾培養(yǎng)出不少職至高位的人民公仆,還培養(yǎng)了眾多撐起“建筑之鄉(xiāng)”美譽的商賈巨子,當然還有其他很多在各行各業(yè)中貢獻著自己聰明才智的精英。這些通過讀書改變命運的鄉(xiāng)賢,或步入政壇服務人民造福一方,或叱咤商海創(chuàng)造財富笑傲江湖,或熱心公益慷慨解囊救貧濟困回饋社會,顯示出濃濃的赤子之心和鄉(xiāng)梓情懷,為故鄉(xiāng)吳川贏得了聲譽。
20世紀八九十年代,那時鄉(xiāng)村的道路沒有那么寬廣,村民的房子也沒有那么高大。在那個物質(zhì)匱乏的年代,孩子們的童年卻并沒因此而失色。相反,和現(xiàn)在城市里小孩相比,農(nóng)村無限廣闊的天地到處都是他們盡情玩耍的舞臺,也是他們思想和身體自由馳騁的空間。
那時候我們活動最多的地方是在海邊。因為祖輩久居海濱漁村,我們對大海再熟悉不過了。我所在的光升村距離海邊不到一千米,從村子出發(fā),穿過茂盛的木麻黃防護林,走在沙子滿布的去海路上,很快就能到達海邊。海邊是一大片綿長得望不到邊的沙灘,潔白且細密的沙子讓人流連忘返。我經(jīng)常與村里的小伙伴們相約出海去玩,撿貝殼、摸小魚、挖螃蟹、摘野花、拾木柴……印象最深的,是饒有興趣地圍觀鄉(xiāng)親們拉大網(wǎng)——那是一種在粵西海邊存在已久的漁獲方式。
再長大一點,我就成了村里的放牛娃。那時候牛是農(nóng)家最重要的生產(chǎn)工具,每年的春耕秋種都少不了牛的幫忙。在每天放學后或者寒暑假,我都會與村中的小伙伴們一起去放牛,尋找那水草豐美之處讓牛吃飽喝足是彼時最大的理想?,F(xiàn)在看來,盡管這已算是一種從事勞動以幫補家用的方式,那時卻絲毫不以為苦,反而至今讓人懷念不已。每天傍晚,田野上到處彌漫著一股濃郁的泥土氣息,趕著吃飽了的黃牛走在四周滿是莊稼的田埂上,看著不遠處村子里裊裊升起的炊煙,想象著不久后一家人就可聚在一起吃晚飯的情景,家的溫暖,就這樣在幼小的心靈生根發(fā)芽、日久彌深。
做了一輩子農(nóng)民的父母,對我們兄妹三人的愛從來都是無私的。改革開放之初,國家百廢待興,對于每一個小家庭來說,同樣也是充滿希望和挑戰(zhàn)。父母起早摸黑,辛勤勞作,以力之所及想方設法滿足我們成長的需要。更難能可貴的是,盡管他們文化水平不高,但始終認準讀書求學才是我們最好的出路。無論環(huán)境如何變遷,父母始終鼓勵和支持我們一定要好好學習。我們兄妹三人也很爭氣,通過自己的努力考上了大學,并分別在珠三角的城市找到了自己心儀的工作。真是“聚是一團火,散作滿天星”!
工作之后,因為種種原因,我回故鄉(xiāng)的次數(shù)越來越少了。但對故鄉(xiāng)的牽掛和懷念卻沒有因此而減退。這些年,每每總會與相識或不相識的同鄉(xiāng)不期而遇,很多時候,當那熟悉的鄉(xiāng)音在耳邊響起時,我的神經(jīng)都會為之一振。鄉(xiāng)愁,似乎是每一個漂泊異鄉(xiāng)的游子繞不開的話題。
有時候我不禁會想,古代的人背井離鄉(xiāng),可能是為生計奔波,可能是去戍邊衛(wèi)國,他們也許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回家的指望,也許再回家時已成了馬背上的枯骨,而這些,又是怎樣一種痛徹心扉的經(jīng)歷!在中國的文化史中,鄉(xiāng)愁歷來都是一個浩瀚的命題,留下過數(shù)不勝數(shù)的凄美詩篇。不管是“月落烏啼霜滿天”的張繼,還是“舉頭望明月,低頭思故鄉(xiāng)”的李白;不管是“西出陽關無故人”的王維,還是“少小離家老大回”的賀知章,都曾站在異鄉(xiāng)的土地上,遙望蒼穹,發(fā)出過那動人的靈魂吶喊。
人到中年,容易懷舊。近些年,每到春節(jié)之時,中學的同學總喜歡以各種名義進行聚會。盡管不太喜歡那種觥籌交錯、強顏歡笑的場合,但我偶爾還是會抽空參加,借此想從中尋覓一點當年青蔥歲月里寒窗與共的記憶,遺憾的是,這種記憶有時若隱若現(xiàn),更多時候則只是令人悵然若失……